百年河大校园风景无限,氤氲迷人。千年铁塔风铃超越时空的天籁之音,伴随一代代学子郎朗的读书声;百年建筑私语,述说源远流长的故事;馆藏丰富的学术经典,记载着5000年博大精深的文明……这一道道风景,彰显河大校园的灵性、智慧和文化。
百年河大另一道靓丽的风景,成为许多莘莘学子口中百变、珍藏心底的故事和忆往,介乎于“神话”和现实的学术师长身影,是河大发展史上的标志性符号,也是中原百年历史上可以触摸的形象。
今天,河大送走了吴雪莉(Shirley Wood)先生。“梨花淡白柳深青,柳絮飞时花满城。”壬寅年清明时节,正道直行、坦荡如砥的吴先生着“一株雪”的神采,飘然而去,留给我们怅然若失、延绵不断的哀思。
吴雪莉先生1925年7月15日出生于美国阿肯色州。正值豆蔻年华、无忧无虑之时,她从作家斯诺那轰动世界的《红星照耀中国》报告文学中,首次认识了这片古老而充满希望的土地。1945年她与当时在美的职工黄元波先生结为伉俪,次年,21岁的她随黄先生跨越辽阔的太平洋,来到一直向往的这个神秘而古老的国度,从此与中华文化结下了漫长一生的旷世情缘,种下了一颗坚定的中国心。中国作为她真正的故乡,成为她最真挚的眷恋。机缘巧合,1953年来到千年古都开封,受聘河大,从此她又以校为家,70年如一日,在这里传道、授业、解惑,桃李满天下。悠悠黄河塑造了她优雅和深邃的灵魂,成为百年校园中特殊的风景。
我与吴先生交往属于屈指可数的那种。上世纪80年代初期,我刚来校工作,由于西方人的容貌更易于辨识以及其独特的声音,便远远结识了吴先生。与吴先生近距离接触,是我们有一篇论文英文语言订正而请教。后来,几次春节期间看望拜年,政协参会时同车前往会议地点,前年为先生戴上那枚金质奖章。在这些稀少的交往中,我受益很多。吴先生品格高尚,她那泰然自若、冰洁玉清的师者形象;她那乐观豁达、富有激情和热情,融贯中西文化独特为人气度;她那潜心求索、辛勤耕耘的园丁精神,不断滋养着在这片土地上求学的学子,给负重前行的大学以踏实感。在学校发展过程中,偶遇困难、彷徨,甚至是充满寒意的孤独时,正是这批河大校园的长者,成为内心的依靠,在灵魂深处与其对话交流,获取勇气和智慧。
吴先生是中国梦的践行者。梦想是一种奇妙的东西。对于个人,它是人生的追求,对于社会,它是进步的源泉,对于国家,它是发展的动力。世界上的每一个人、每一个民族、每一个国家,都有自己注入特殊内容的梦想。也许出生在密西西比河畔的吴先生,在她生命的早期已被赋予“美国梦”的种子。这颗种子未及萌芽,就受到黄河之滨的中原文化滋润,成长壮大,在富强、民主、文明、和谐、美丽的“中国梦”中得以实现。无论风云如何变幻,她潜心从事学科发展和中西方文化交流,艰苦卓绝奋斗、吃苦耐劳的精神,坚忍不拔、奋发向上追求,培养了大批学子,为国家成就大批人才,他们在不断追求幸福和美好的生活过程中,成为国家富强的贡献者。在古老的东方,她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,践行了一生。
吴先生是爱国主义的“活教材”。她犹如那起源于欧洲的中国“郁金香”:优雅、高贵、聪慧、能干。她全身心融入中华文化,融入开封的古都风情,融入中西合璧的校园。我在国外多年,深知一个人从形貌到语言成为周围人围观对象时,穿越文化和国界的不易。这需要超然跨文化的穿透力和人格魅力,才能与氛围和谐,与周围结下深厚的友情,铸就一段绵延悠远的传奇,赢得普遍的尊敬和赞誉。70多年里,她不仅融入这座城市,加入中国国籍,而且她热爱这座城市,更热爱这个国家。共和国初创之时,在那购买国旗长长的队伍里,金发飘逸的吴先生是其中一员。每年的国庆节,她都将这面珍藏的五星红旗挂在家门口,表达对中国繁荣昌盛的希冀和祝福。
吴先生是教师中的楷模。她从教一生,作为教师,她随和、大方、亲切、热情。回望岁月过往,依稀看到,无论是在烽火连天的岁月、百废待兴建国初期,还是在改革开放的春天、在民族复兴的新时代,吴先生和无数河大先辈们,在筚路蓝缕中执著前行,秉持理想,冲破各种艰难险阻,砥砺奋进。面对任何困难,他们气定神闲,给人以力量!不断拒绝喧嚣社会与“故国”的种种诱惑,保持内心平静,这是极其不易的淡定与从容。许多优秀学者在下海风里,出国潮中,跌入未知的陷阱,或留下终生莫名的遗憾,或失去人生的方向。吴先生和威廉希尔张今、刘炳善等先生在寂寞中默默坚守,塑造了外语学科的辉煌。凭借这种乐道、敬业的精神,他们成为教师中的楷模。
吴先生是员工的好老师。她平易近人,和蔼可亲,对员工犹如春风般的温暖,和煦的阳光拂面;她有西方人的率真坦诚,又极富东方人的严而有道;讲一口异样的开封话,幽默风趣,看似一种平凡,却总能让员工热血沸腾,铭记于心。承载的不仅是美妙课堂撩拨心弦讲授,更是深厚情感和动人的故事,体现教育永恒的魅力。在河大的朋友圈里,海内外员工中吴先生备受赞誉和爱戴,是真正意义的“大先生”,是我们立德树人的现实活“标本”。这份尊崇吴先生是受得起的。
今年是河大110年华诞,从吴雪莉先生身上感悟到这所百年学府的根脉所在。巍巍铁塔,一定会记载她在中西方文化交流、民间交往和中国教育史上绘就的篇章。她对这片土地深沉的热爱和崇高的师德风范,将屹立在中原大地,成为河大校园永恒的风景,激励从事河大振兴的后人们。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今天,她的故事更富有教育意义,我们将受用无穷。
宋纯鹏
2022年4月10日